2015年8月8日 星期六

只有動刀的人,才是主治醫師嗎?



只有動刀的醫生才算救人嗎?

謝豐舟

七年前,有天早上,我在看門診,有位中研院的老朋友突然來找我。原來,他太太突然被診斷是卵巢癌,第四期。除了兩側卵巢有不小的腫瘤,腹腔內也都是大大小小的轉移腫瘤。最嚴重的是在橫膈膜和肝臟之間有一顆8公分大小的腫瘤。

這就是卵巢癌的特色,它可以在腹腔內巧巧生長,毫無症狀,發現時至少已經第三期。不過,由於它長得慢,只要沒有腹水,雖然像這位太太已經第四期,還是可以盡量切除腫瘤,加上化療,來有效地延長生命。這位太太剛好沒有腹水,但是婦癌醫生卻因為那顆肝臟上面的腫瘤不敢開刀,因為他怕會傷到橫膈膜,進入胸腔,所以只給他低劑量化療,聊盡人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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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朋友和他太太都是資深的生物學者,我朋友想到竟然一發現,就是無法積極治療的絕症,心中十分不甘。於是,那天早上到門診想看看我有什麼建議。

雖然,我近二十年來,是以胎兒產前診斷為主,事實上,在40歲以前,各種婦科癌症的手術和化療我都鑽研過。卵巢癌化學治療的主要藥物:鉑Cis-Platinum在台大醫院的臨床試驗就是我替必治妥公司做的,而卵巢癌的cytoreductive surgery 及second look surgery 也是我在年輕時開始摸索進行的:就是把骨盤腔和腹腔的癌組織盡量切除,包括腹膜,然後再化療。一年後,再次打開腹腔,肉眼看看有無腫瘤,若有則盡量切除,然後再化療。這樣的積極治療確實可以有效延長生存。當時的台灣婦癌界卻是相當保守。打開腹腔,看到腫瘤範圍太大,就關起來也不做化療。

看過病情,我跟朋友說:因為沒有腹水,假若有心一博,雖然我已經不再動刀,但我可以召集我的外科學生們,組成一個手術團隊,包括腸胃外科,肝臟外科,胸腔外科,把腸胃上的腫瘤切除,而肝臃腫瘤則由肝臟外科和胸腔外科上下包夾把它拿掉,再由婦癌醫生把骨盤腔內的腫瘤拿掉。當然這是很大的手術,危險性不低,又要不同科的合作,醫生一般不大願意冒險,因為吃力不討好。 此外,也要請麻醉科醫生把麻醉做好,開刀才會順利。

不過,假若他們有心一試,我可以召集我的學生們,責任由我來負,他們儘管動手。雖然麻煩,學生們看在我的份上,都會盡力!我的朋友,決心一試,於是,我請腸胃外科陳炯年教授為首,召集肝臟外科何明志醫師,胸腔外科陳晉興教授及婦產科陳祈安醫師一起來動手術。最困難的部分當然是:為了切除肝臟上面那顆8公分的腫瘤,只好進入胸腔,把腫瘤帶橫膈膜一起切除,再把橫膈膜縫合起來。手術大概進行了八個小時。

幸好,一切順利,手術後恢復也很好,在單人病房修養。我打算拆線後,請腫瘤科醫生來安排往後的化療。到這種地步的化療,應該由腫瘤科專家來做,而不是由婦癌醫生來做!

我的朋友看到腫瘤順利切除,等於是絕處逢生,從原來的形同放棄變成還有一線希望,自然對我十分感激,我則是說要歸功於手術團隊的冒險犯難。當然我內心也十分高興,可以有效地幫助老友。

手術後,我去病房探視病人幾次,恢復很好,精神也很不錯,對我再三言謝。可是第七天我去病房時,卻找不到病人,原來,她前一天己經出院了。登時,我覺得有點意外。不過,做了那麼多年的醬生,這種情況,我瞭然如胸。

過幾天,有人來說:由於醫學院某教授建議病人:謝豐舟不是婦癌專家,應該找另一位婦癌教授才對,所以他們就自行出院。

病人的選擇無可厚非,我們醫生充分尊重。不過,如此不告而別地出院,實在意外。難以想像,一對資深學者會做出這樣的舉動。說真的,我也有點兒難於跟我召集來的手術團隊成員交代,當然他們是我的學生,不會說什麼,但我總是有點尷尬。

日前,連方瑀公開宣稱:感謝救他的兒子的四位醫生,但不包括柯文哲。柯文哲也明言:當晚,他是指揮者,不是開刀者。但是指揮者真的在搶救連勝文的努力中,毫無貢獻嗎?

那位卵巢癌的病友,後來接受化療,存活了二年。這二年中,親眼看到她的兒子結婚,孫子出生,我相信,她心中應該感到滿足吧!我不知道,假若,我沒出面召集手術團隊,而只接受象徵性低剤量化療,她會不會也能存活兩年,親手抱着孫兒?也許也會吧!做醫生的,只求心安,病家謝不謝你,就如天上浮雲,於我何有哉!

此文請連方瑀女士參考!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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